哇我刚才拍晕了一只蚊子

沃纳给伊丽莎白的三封信

哥本哈根,周二晚[九月十六日]

亲爱的丽!

我再次身处这座城市。它如此熟悉。早从十五年前开始,我的一部分灵魂已陷落于此地。在旅馆房间的窗外,阵阵钟声从市政厅塔楼上传来。当我第一次重闻这钟声时,它便将我的心紧紧攥住了,而所有事物都分毫不差地保持着原样,仿佛这世上其他地方的一切从未变过。说来新奇:你与年少时光的一块碎片猝然相遇时,好像遇见了自己。我也喜欢这趟旅程:在柏林,大雨倾盆;在诺伊斯特雷利茨,暴风雨倾泻而下;在罗斯托克,天色放晴;从魏那穆德开始,碧穹明净如拭,近乎万里无云,但仍有一股猛烈的北风,这股风一直刮,直到我到达这里才停下。夜深时分,天色澄澈、繁星闪烁,我在昏黑的城市中行走,要到玻尔家去。

玻尔和他的家人们都过得很好。他自己似乎只变老了一点,他的儿子们却已经长大成人了。谈话内容迅速转向了人类关心的种种问题和近来使人不乐的桩桩事件。在关乎全人类的大事上,共识不过是虚谈。在有关政治的问答中,我发现即使是玻尔这样伟大的人也难以将思考、感受和仇恨完全分割开来,这是很困难的。但也许我们从来都不该分割这些。玻尔夫人也很健康,她向我询问了许多有关你和孩子们——尤其是玛莉亚——的事。明晚我会给她看照片。我有一张放大版的好照片,拍的是玛莉亚,那是我为妈妈准备的。之后,我和玻尔单独坐了许久。午夜过后,他和汉斯(·玻尔)一起送我去乘电车。

 

周四晚[九月十八日]

事情办完后我会把这封信带回德国并在那里寄出。根据我听闻的一切,审查机构也会推迟几天才到,因此我觉得审查员不可能读到这封信。不幸的是,这样你就不得不为我的来信苦等大概八天。不过,我在这里也还没收到任何信件。

昨天我再次和玻尔一起度过了整整一夜。在玻尔夫人和孩子们身边有一位年轻的英籍女士。玻尔一家收留了她,因为她无法回国。在这段时日里,和一位英籍女士交谈多少有些怪诞。在那些无法避免的有关政治的对话中,为我们的体系制度辩护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的一项任务。那时她离开了座席。我觉得她真的十分体贴。

今早我和魏扎克待在码头,你知道的,那码头就位于长堤公园所在的海港内。如今在那里停泊的有德军战舰、鱼雷艇、辅助巡洋艇和其他类似的船只。这是我到哥本哈根以来的第一个温暖的日子,海港和其上的天空浸染上了明亮的淡蓝色。在码头尾端附近的第一个挂灯浮标旁,我们久久凝望着这个海港的生活画卷。两艘庞大的货船出了港,朝赫尔辛厄驶去;一艘运煤船抵达码头,它大概来自德国;两只帆船(大小与我们从前在这里用的那只相仿)正在离港,显然那些人要来一次午后短途旅行。我们在长堤公园的亭子[pavilion]里吃了顿饭。在那里我们看到的真的只有欢快乐观的人群,至少看上去如此。总的来说,这里的人们看起来真的很幸福。夜幕降临后,这些容光焕发、年轻快活的情侣都跑到了街上,也许是要彻夜起舞,他们别无杂念。这里的街头生活与莱比锡的截然不同,难以想象有什么事物之间的差异比它们之间的差异更大。

我们在玻尔研究所进行了一些学术讨论,然而哥本哈根一方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出很多。明天开始在德国科学研究所作报告;明晚,我将作第一次官方报告。令人感伤的是,由于政治因素,玻尔研究所的成员们不会来。这真让我惊讶,因为丹麦人如今活得完全不受限制、活得如此美好。在这里有多少仇恨和恐惧已经被激发起来了?以至于连人文场所中的一次和睦相处都几乎不可能出现——而在过去,这种相处总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在玻尔研究所里,我用丹麦语作了一次短报告,这当然像身处往昔(德国科学研究所的人毫不避讳地赞许了这一行动),但原则上没人愿意造访德国科学研究所,因为在其修建期间和落成之后有许多关于《欧洲新秩序》的激进派军国主义演讲在那里被发表。我、杰恩勒和比尔曼都讲得简短,但在我们作报告的大部分时间里,哥本哈根一方的人都在天文台中忙碌。[With Kienle and Biermann I have spoken briefly,they were,however,for the most part busy at the observatory.]

 

周六晚[九月二十日]

现在哥本哈根之旅只差这一夜就要结束了。我想知道,当我回到这里时,这个世界会如何变化?而与此同时,一切都会按照原样继续运转——市政厅塔楼上的钟仍会在每个整点敲响、仍会在正午和半夜奏起那段短短的旋律——于我而言,这如此怪异。但当我回来时,人们都会更加年长,人们的命运都会改变,而我诚然不知自己将经历什么。

昨晚我作了报告,还交了个好朋友。这位建筑设计师在柏林建造了帝国体育场,现在他被指派到哥本哈根来建一所新的德国学校。他来听了我的报告。我们一起乘电车,愉快地交谈。我总是乐于和有一技之长的人相处。

今天中午,在德国大使馆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招待会,会上的饮食尤为出彩。大使与他身边的一位女士活跃地用英语交谈——她是美国大使。她离开时,我确信我听到了她对某人说:“我们一定会在圣诞节相见,除非某些大意外发生。”我们必须以幽默的态度对待外交晚宴。

今天我再次和魏扎克去了玻尔家。从许多方面来说,那都特别好。在这个夜晚的大部分时间里,谈话都纯粹围绕着人类关心的种种问题。玻尔朗声诵读书籍,而我弹着一首莫扎特奏鸣曲(A大调的)。回去的路上,夜幕再一次被繁星点缀。顺便:两晚前[two nights ago],那些奇迹般的北极光肉眼可见,整个天空都被飞速变幻的绿色极光覆盖着。

现在是1:15,我很困了。明天我会在柏林寄出这封信,所以你最有可能在周一收到它。一周之内我就会与你重聚,把我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你。之后我们会一起在莱比锡过冬。

现在晚安!你的,沃纳。



[ ]中内容的相应翻译并不准确,欢迎指教。也欢迎对其他部分的译文的建议。

这边也发一遍,以免有朋友看不到。

现在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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